应当看到,《时光列车》虽然不断用时间或地点的变换来进行时空的转切,但始终有着一条清晰的现实时间线。从11月的《伊诺咖啡馆》、12月的《切换频道》,到第二年的6至8月的《我如何搞丢了发条鸟》、11月的《她的名字叫桑迪》,再到第三年3月的《暴风雨中群魔出动》,又一个阵亡将士纪念日的《被覆盖的地面》直至《补述》中的圣诞节。现实的时间就是如此清晰地流动,伴随着自身及他人的衰老和逝去,作者在此中是清醒而自觉的,那她为何还要追问哪一种时间才是真实的呢?
在本书的开篇《伊诺咖啡馆》中,帕蒂写到自己与弗雷德曾去法属圭亚那的圣洛朗旅行,拣选了当地的一块石头放在茨冈牌火柴盒中,想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作家让·热内。而直到全书接近收尾的《到拉腊什之路》中,由于工作的需要,帕蒂去往摩洛哥丹吉尔参与一项向垮掉派作家们致敬的活动,才将这块石头献给了热内之墓。热爱的作家和曾经的伴侣都已逝去,丹吉尔仿佛“在一个不存在时间的国度里为我们送上时间”,过去的时间与现在的时间终于重叠。“热内已经死了,不属于任何人了。弗雷德却还是属于我”,这是何其沉痛之言。
既然“最幸福的时刻”已难以复现,逃避进入心中的黑暗之地,甚至遁入永恒的长眠,似乎是自然而便利的选择。不过,读者在《时光列车》中读出的难掩的悲伤,并未影响到更加强烈的讯息——继续创作与生活的热切愿望。在去往伦敦探访普拉斯之墓时,帕蒂的笔叹息着写道:“人身难得哪,西尔维娅,这可是生命。”在引用《创世纪》中罗得之妻违背天使不可回头看的吩咐变为盐柱的故事时,她又警示地说:“别回头看”。所以,读者应当能够理解帕蒂为何会在罗卡韦海滩边买下一幢别人都不看好的破落小屋(在《伊诺咖啡馆》就已留下一处伏笔:出于在咖啡馆中辞职的服务员扎克的邀请,帕蒂才会来到罗卡韦海滩的木栈道并发现了这幢小屋)。她要像修补自己布满创口的内心般重新整修小屋,而这幢小屋还真奇迹般地在桑迪飓风的肆虐中幸存了下来。帕蒂出生于暴风雨之夜,弗雷德死于暴风雨之夜,这幢小屋,像是经风雨肆虐后屹立不倒的帕蒂,也仿佛她与弗雷德那珍贵感情的象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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